肖相如 北京中医药大学
20世纪80年代,我在湖北工作期间,我的一个同事的小孩患上了感冒。这个孩子在小儿科请了一位著名的老大夫治疗了一周,但病情并没有好转。于是,我的同事找到了我,希望我能诊治这个孩子。我看了孩子的症状,明显的发热、恶寒、无汗,鼻塞声重,舌淡苔白。我认为这是太阳伤寒,完全能够治愈。但是,为什么治疗久治不愈呢?我们查看了孩子之前服用的方药,主要是银翘散的加减方。后来,我们尝试使用麻黄汤半剂,一服就出了汗,孩子的症状明显好转。
1993年,北京协和医院外科的一位教授得了糖尿病,自己用西药治疗,但是老烦躁不安,疲乏无力,出汗,他跟我说,是糖尿病损害了他的神经系统,十分紧张,自己没有办法治疗了,想试试中医。我给他开的方就是《伤寒论》中的白虎加人参汤,几服药就好了。
2000年5月2日诊一河北省唐山市女性患者白某某。慢性肾炎多年,在中日友好医院做肾穿剌病理活检,病理诊断为中度系膜增生性肾炎,去年发现肾功能损害,曾在北京多家大型中、西医院住院治疗,病情不能控制,肾功能持续恶化。病人就诊时的主要临床表现为:腰痛,疲乏,胃胀不适,食欲不振,下肢冰冷,口苦口干,大便不畅,小便黄,月经量少色黑,舌红苔黄厚腻,脉弦。近期化验肾功能:SCr:563umol/L,BUN:17.6mmol/L。西医的诊断已经明确,中医辨证为寒热错杂,湿热中阻,升降紊乱,浊瘀互结。治疗宜寒温并用,辛开苦降,清热化湿,活血泄浊。方用半夏泻心汤加味治疗约1年,肾功能、尿检完全正常。此后如有不适,仍用上方间断服用,2008年6月又来复诊,肾功能、尿检一直正常,一直坚持正常上班。
2003年国庆期间,石家庄市公安局一位干部的母亲,70岁。心衰合并肾衰,住河北医科大学第三医院肾病科。经治疗心衰得到控制,并已透析。但发热半月不愈,用各种抗生素无效,血液培养有金黄色葡萄球菌生长,诊断为慢性肾衰合并金葡菌败血症,药敏试验对万古霉素敏感。但万古霉素为肾毒性药物,迫于无奈,只得小剂量使用,治疗一周无效。医院已无计可施,告知家属,可能已经没有办法治疗,或者可请中医试试。通过熟人请我去会诊。诊时病人每天发热下午甚,可达39℃以上,无汗,不恶寒,时咳嗽,喉中有痰声,痰不易咳出,口不渴,大便3天未解,无食欲,小便尚可,舌暗淡苔白腻稍黄,脉弦细。证属正虚邪恋,不能祛邪外出。治宜扶正祛邪并用,方以小柴胡汤加味治疗,3剂体温正常,食欲恢复。
2005年1月5日诊北京患者刘某某。从1993年开始患腹泻,每天三、五次不等,受凉、饮食生冷、油腻则泻,特别是脚不能受凉,受凉则泻,十分敏感,所以在家也要穿保暖鞋。曾经反复求治于中西医,服用各种中西药无效,因而失去治疗信心。因其母亲找我治疗肾病,效果很好,想让我给她的儿子治疗,因而就诊。诊时见腹泻,每天3~5次,大便稀溏,无肛门灼热,无黏液及里急后重,伴有口苦口干,舌红苔黄腻,脉弦滑。有高血压病和高尿酸血症。辨证为脾肾阳虚兼脾胃湿热,治宜温补脾肾与清化湿热并用,方用四神丸合半夏泻心汤加减治疗,至2月16日三诊,腹泻已愈,大便成形,春节期间稍食油腻也不腹泻,在家可穿拖鞋。2008年7月23日因高尿酸血症,痛风性关节炎又来就诊,诉腹泻治愈后一直没有复发,大便正常。
在我的临床过程中,这种病例几乎天天都有。
我的一生和《伤寒论》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,我的父亲肖立渭名老中医以精通伤寒、善用经方、疗效卓著而享誉一方;我的硕士导师李培生教授和梅国强教授是当代著名的伤寒大家;我的博士导师时振声教授虽以肾病学大师闻名于世,但同时也是最著名的伤寒学家,治肾病也善用经方;我执教于北京中医药大学伤寒教研室。
张仲景是中医界的巨匠,犹如儒家之孔子;《伤寒杂病论》则是中医界的经典,犹如儒家之《论语》。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,名医们都没有不效仿张仲景、学习《伤寒杂病论》的。实践已经证明,不熟悉《伤寒论》的中医师是无法胜任的,更不用说成为名医了。中医之所以一直无法弘扬,其根源在于对经典的轻视和无知。如果想振兴中医,首先要让中医师们深刻理解并尊重经典,特别是《伤寒论》。只有这样,中医才能重新焕发生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