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新手上路,提问,低头。
周老曾说,一般中医刚出来的时候都很重视问诊,生怕问得不恰当而错过重要线索,甚至出现辨证失误而导致误治。这是因为我是个初学者,对脉诊是“心有灵犀一点通”,对二诊的耳闻目睹经验不足。总觉得期待的和听到的差不多。
似乎“老虎吃天,无处爪”,只有详细问诊甚至一切才能了解病情,这是中医初学者的通病。
从目前全国新世纪中医院校规划使用的教材《中医诊断学》来看,会诊也被列为该书的第一章,位列四诊之首。看来,提升会诊地位已经逐渐成为中医界的共识。不知道同一个病的患者,体质不同,耐受力也不同。
患者感受不同,对同一症状的描述必然不同;此外,患者的职业、文化程度、语言表达能力不同,对同一病症的表达也不尽相同;更何况,患者提供的临床数据是否完全可靠,是否掺杂了“水分”,也不得而知。所以,
问诊能否作为中医诊断中四诊之首,还有待进一步探讨。
根据周老的个人经验,随着临床经验的不断积累,当功夫达到一定程度时,就可以逐渐发现出诊的重要性,这是中医诊断中难以表现出来的重要技能之一。从问的比看的多,到先看再问,甚至最后完全自信的看着而不去问,
是中医临床功夫日趋成熟和完备的重要标志之一。
周老曾说,病人病情的轻重,病证的寒热,疾病的部位,往往是有经验的中医一看就分不开的。病人的话不一定是真的,但病人的样子和形态往往很难伪装。所以周老强调:“古人以貌称之为神。
把考察放在四个磋商的首位是有意义的。"
现代科学也证实,人类获得的信息90%是依靠视觉,所以访视患者在收集辨证信息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。追溯到圣人扁鹊的《望齐侯之色》和仲景的《断钟铉四十岁眉》,不禁让人惊叹中医的看诊之神奇。
《内经》有“面如漆木,心先死”,是绝症;《四诊抉微》曾说:“十指如杵,肺有病”;历代有“胖子痰多,瘦子火多”,“胖子中风多,瘦子咳嗽多”,一看就知道。
问题是医生能不能处处注意,如果视而不见甚至视而不见,对中医临床水平的提高又有什么好处呢?
中医如此,西医也是如此。比如尿毒症患者面色苍白,心力衰竭缺氧患者嘴唇发紫,风湿性二尖瓣狭窄患者脸颊发紫,肝硬化患者出现蜘蛛痣、肝掌、面色黝黑,甲亢、黏液水肿、伤寒、系统性红斑狼疮患者出现特殊症状。
也是一目了然。
2.“神与神”,直透内心深处
医患之间的沟通不仅需要语言,更需要精神上的沟通,所以首先要看的是上帝。虽然有望看到全身、部位、舌头、排泄物、指纹等等,但关键是医生要有一双锐利的眼睛,“以神见神”。
善于捕捉患者的眼神,穿透身心,把握第一印象。特别是对于身心疾病、功能性疾病、亚健康状态的患者。
“神将神”的表述,可以在清代石寿堂的《医原望神须察神气论》一书中找到。他说:“看着他就知道的上帝,如果他被称为上帝,就能利用我的上帝来满足他的上帝。这位女士的空气停留在两只眼睛上,但它穿过各种身体,尤其是人的空气。
真相是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,过一段时间医生就会感觉到。太浑也不可取,浑是自私的。医生和病人混在空气里,觉得可疑,不可捉摸。这也是基于神奇妙的原因。“说明医生出诊的时候,要在第一时间联系病人。
在病人不注意的时候(有意或无意),要全神贯注,善于观察,在极短的时间内直视病人的眼睛,通过心脏的窗口,透视病人的内心,从而窥探和掌握病人内部病情变化的信息。所以在看病的时候,要求医生专一,观察入微。
他善于用自己的神观察别人的神,用自己的意识与病人的意识相遇、交流,从而获得病人的神的存在、衰微和繁荣、深深的悲伤、悲痛和怨恨、思乡和内在的内脏功能活动的真实情况。
因为人是万物之灵,充满思想感情,当患者发现医生在看自己时,往往表现得很慎重,有所隐瞒,影响了自己神的真实情况。但如果医生过于用心,观察时间长,往往容易产生主观想法,影响观察。
反之,就不容易做出正确的判断。所以看神的最佳时机是医生刚接触病人的时候,病人还没有注意,没有拘谨,没有隐瞒。这个时候,空气和内心的活动是最可靠的。
周老强调,这种“须臾有情”、“以神见神”的能力,是中医的重要技能之一,需要在临床和生活实践中不断训练,逐步习得。
根据《史记扁鹊仓公列传》年扁鹊的“见一面墙,见一病,见五脏之症结,尤以脉为名耳”,如果能从“见神”和领悟精微继续训练,进而发展到“见五脏之症结”的层次
完全可以让人民起死回生,“救人民于水火”,如探囊取物,不费吹灰之力。
3.诊断的关键是说阴就是阳。
《素问阴阳应象大论》说:“善诊者,察色脉象,先别说阴阳。”《景岳全书传忠录》还说:“凡诊疗必先察阴阳,这是医德之纲领。阴阳的区别是什么?医学途径虽然复杂,但可以概括为阴阳。
虽然中医四诊的内容数不胜数,只有大量的脉诊舌诊专著,但如果要总结的话,只有两个字:阴阳。因此,掌握四诊内容的关键是把握阴阳,
要善于把握阴阳、表里、寒热、虚实、标本等。从患者病情的对立和对立中了解患者的病情,从而为中医辨证用药提供第一手资料。
任何疾病的发生,其实都是人体阴阳失衡的表现。“里面有东西,就一定在外面。”病人的病有寒有热,病有虚有实,病在表,病在里,或脏在腑;患者是急性还是慢性;危重病人是否属于内收或外向等。
和看病完全不一样,完全不一样。只要稍微注意一下,一眼就能知道。听、问、触也是如此。从气味和诊断来看,好说话的人是热的,反之,懒说话的人是冷的;强势的话是真的,弱势的话是虚的。咨询方面,喜欢热饮的都是胃寒,
喜欢喝凉的是胃热;喜欢按压的腹痛是虚的,拒绝按压的腹痛是实的。如果浮脉占优势,沉脉自然占优势;数脉主热,晚脉自然主寒;强脉是真,弱脉自然是虚。
医生要善于从这种阴阳对立、正反差异的反复对比中不断提高自己的临床观察能力,见微知著,细致入微地观察细节,这是练就中医四诊基本功的重要内容之一。
几千年来,中医在这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。如仅从临床,《灵枢五色篇》说:“五色见其部,观其起伏,以明其浅;看它看成败;观察其离差,以知远近;上下看色知病。”
《望诊遵经》年,清代名医王弘结合临床经验,进一步发展了辨病表里、辨病阴阳、辨邪虚实、辨散病程长短、辨预后好坏的思想。
正是从阴阳对立来把握疾病的变化。《灵枢五色篇》还说:“色由表及里,病由表及里;色若由内而外,病由内而外。”可见古人不仅善于从阴阳对立中把握四诊的要义,
而且还特别注意从阴阳转化来把握疾病的进退,值得临床高度重视。
4.提问有重点,一针见血
总的来说,中医会诊强调系统性、全面性和细致性。其实周老觉得没有必要像《十问歌》那样面面俱到。因为每种疾病都有自己的病因病机演变规律,从而在临床表现上也有自己的特点,所以要抓住这些重点,重点提问。
力求每一句都问得中肯,一针见血,有助于提高中医诊疗水平。
(1)围绕辨证
辨证是中医治疗的前提,所以提问有重点。第一,要围绕辨证有目的地提问。如果认为患者是热证,要不要问一下渴不渴?尿黄不黄?大便干吗?为了进一步确认。同时,还要进一步追问到底是哪个脏火。比如烦躁易怒的患者,大多是肝火上火。
晚上睡不着多是因为心中焦虑,饥饿暴饮暴食多是因为胃火过旺。
(2)接近主要症状
主症是病人就诊时的主要病苦,也是我们临证时首先要解决的主要矛盾,故问有重点,当紧扣主症,不能“脱题”、“跑题”。
如外感高热病人就要问恶寒不恶寒,有无汗出,发热的时间及特点等。若恶寒与发热同时出现,提示邪热在表;寒热往来,提示热郁卫气表里之间;壮热、潮热,但热不寒,为邪热在里,气分热盛;身热午后较高,迁延难解,
身热不扬者,多属湿热郁蒸;发热昼减夜甚,提示邪热深伏营分。除此之外,还应进一步审查发热的伴随症状,如但热无汗,系风寒袭表,或里热兼感外寒;虽出汗,但汗出不畅,热随汗而减者,属湿热遏表;汗出蒸蒸,
热不随汗而减者,为里热鸱张;汗随战栗而出,为邪热欲解或正气欲脱;渴欲引饮者多属里热炽盛;口渴咽干便燥者,提示热邪伤津;渴不欲饮多属湿热郁蒸;腹满胀痛,大便秘结或溏垢,
提示燥热内结;伴神志或体表九窍出血,为营血热盛;兼见盗汗、颧红、手足心热等,表示热伤真阴。如是围绕主症,问有重点,才能区别不同的发热,从而直接为辨证用药提供依据。
(3)先发制人
根据病机发展、演变规律,推测该病可能出现那些兼夹证候,再进一步有目的地深入探问,如是可以掌握主动,先发制人,这是周老在多年临床实践中摸索出来的重要问诊技巧之一。
如遇到两胁胀满、胸闷腹胀、喜太息的肝郁病人,要想到气有余便是火,气郁随时可以化火,应进一步问清病人是否兼有心烦易怒、口干口苦、溲黄便秘等火热表现;还应进一步想到肝火还极易引动肝风,肝风既可以上冒巅顶,
出现头晕目眩,还可以旁走四肢,出现肢体麻木、拘挛等,所以有进一步了解病人是否有头目、肢体方面症状的必要。与此同时,还要注意肝火旺的病人既有可能一方面克犯脾土,
出现纳差食少、脘腹胀满;还有一方面可能伤耗肾阴,甚至肝阳化风,出现头晕目眩,甚或中风等。如是则问有向导,洞微烛幽,分辨蛛丝马迹,则自有先见之明。正如喻嘉言所言:“大指一指独麻者,三年内定中风”,
可见临证善问兼夹,甚至还可以预测疾病的发生。
5.脉不能轻,也不可玄
周老认为,诊脉既不能神化,玄乎其玄,也不能像有些人认为就是一根桡动脉而已。西医认为甲亢、发热、严重贫血的病人可出现水冲脉,心包积液或心包炎时可出现奇脉,即吸气时脉搏明显减弱或消失的现象。
说明西医不但有诊脉的内容,而且也可以用来诊断疾病。中医诊脉的内容相当丰富,历经数千年的发展,已成为一门相对独立的学科,至今仍能有效地指导临床实践,更应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。
临床上,凡是病人脉弦滑有力而数,一般为痰火偏旺,多见于高血压、高血脂的病人。凡是结代脉,病人肯定就有心律不齐,正如《伤寒论》 所说的“心动悸,脉结代”。濡脉在发热病人中出现,
西医叫做相对缓脉,是诊断伤寒病的依据之一,中医认为湿热为患,多缠绵难愈。由于脉搏是受植物神经支配,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,所以它是人体内客观情况的真实反映,可以直接为中医辨证用药服务。
周老曾依靠诊脉,断定两例月经刚过45天的病人已经怀孕。其中一例是闭经,月经才来了一次,单靠诊脉就确定她已有喜,果然最后还生了一个男孩。这就是《素问平人气象论》 上说的“妇人手少阴脉动甚者,
妊子也”。周老体会,这种妊娠滑脉明显的,多见于体质壮实的女性,体质弱小的一般不明显。
东南大学某院士顾某某多脏衰,病实体虚,久病卧床,按理不应当出现弦大有力的脉,但病人却恰恰相反,属脉证相反。周老认为患者预后不好,故断病人将不久于人世,果不到三月撒手人寰。高人早逝,殊多感伤,
但也足证中医凭脉断病不无道理。
古人对诊脉不但高度重视,而且也特别考究。 《伤寒论》 开首第一条:“太阳之为病,脉浮,头项强痛而恶寒。”是先论脉而后论症,脉在症之先。
《金匮要略》 通篇的题目都是“辨某某病脉证并治”, 《千金要方》 在辨治脏腑病证时都是以“脉论第一”置于篇首,就不难看出古圣先贤对诊脉的重视。
单就浮脉而言,邪犯于表,气血奋起驱邪于外,故脉应之而浮。故有“浮脉为阳表病居”、“有一分浮脉就有一分表证”之说。换句话说,若病人头痛、恶寒,看起来很象表证,但若脉不浮,就很难说它是太阳表证,
更不能用单纯发汗的方法进行治疗。相反,凡是病人有浮脉,说明人体气血充盈于表,因而不论是什么病,也不要管病程有多久,首先应考虑该病可能为表邪未解或者由于表邪不解引发的其他疾患。治疗自当因势利导,
驱邪外出。缘此,周老以汗法为主,治疗过肾炎水肿、急性泻痢、黄疸型肝炎、支气管哮喘、过敏性鼻炎、类风湿性关节炎及荨麻疹等,皆有疗效,以致多年来一直想将这方面的经验写成“汗法的变通应用”一文。当然,
浮脉也有不主表的时候,但那属于另一个问题。如脉象浮大而按之空虚的,或者尺部独不足的,往往见于戴阳虚烦假热之病人,与我们所言“如水漂木”之浮脉自然不同。浮脉如此,沉脉主里,数脉主热,迟脉主寒,
脉搏有力属实,无力主虚,皆可类推。
6.外感重舌,杂病重脉
察舌与诊脉是中医四诊中最有特色的内容,二者常合参互用,以判断疾病的表、里、寒、热、虚、实,进退、吉凶、预后等,但周老从多年的临床实践中体会到,在外感急症方面,尤应重视验舌;在内伤杂病方面,
则首当重视诊脉。
外感六淫及疫疠之气,虽脉也为之应,但舌质与舌苔的变化相对更快、更早、更为明显,因而对临床的指导意义更大。在这方面,温病学家为我们积累了极为丰富的经验。舌质方面,若温热犯于卫表,
仅舌边尖红;若热邪由表入里,进入气分,则舌红;若由气入营,则舌绛;若由营入血,则舌质深绛。若舌苔由白变黄、由黄变灰、由灰变黑,则表示着热轻、热重、热极的不同变化。另外,温病察舌还应注意以手扪之,
一则审其气之寒温,二则审其是否润泽,以察津液之荣枯。至于阴伤而致胃阴不足者,舌白而干;肾阴不足者,舌红而干。若外感初起,舌面涎多苔厚而舌质起裂纹,舌尖红者,属内有伏热而兼新感,宜先辛凉开透,
继则以清内伏之热为主。
舌苔可以决定时病的治疗,而杂病的舌苔,在辨证论治过程中,有时只能起参考作用。比如消渴的病人而见腻苔,并不妨碍养阴润燥药的运用,但在用时要注意轻灵一些,避免过于滋腻,
或者在清养之剂中稍加一些藿香、佩兰、白蔻、苍术、陈皮等,以资调理。若因见腻苔,而大量应用半夏、厚朴、草果、草蔻之类苦温燥湿就有失妥当,甚至反而加重病情。虚劳、肺痨的病人也同样如此。
对于内伤杂病,特别是久病缠身、高年体虚之人,舌脉相比,脉诊的意义更大。同时浮、中、沉三候中,沉候更为重要,更能反映人体内部的真实情况。如久病之人,面红,心烦,口渴喜饮,汗多,脉象却细弱无力,
证似阴虚火旺,实属气阴两虚。既不能单纯作阴虚论治,更不能用一派苦寒泻火之剂,应重用甘温益气之品,使气阴渐复,逐步调治而愈。如不察脉象,但见阴虚火旺之象,便轻率地用滋阴泻火之剂,则气愈虚而阴更难复。
非但无功,反而有过,可不慎诸!(郭立中南京中医药大学)